诗文库 正文
改恭太子谥议 晚唐 · 李溪
出处:全唐文卷八百三
鲁僖公五年。晋杀其太子申生。先圣之书。恶用谗也。是时国中请谥。不亦过乎。诗曰。温温恭人。惟德之基。亦曰温恭朝夕。执事有恪。皆极言也。是故子服景伯戒其徒曰。陷而入于恭。闵马父笑之。为周恭王能庇其昭穆之阙而为恭。楚王能知其过而曰恭。先王恭亦不敢自专。称曰自古在昔。由是知恭固不易名也。今观申生之事。未有得其称者。夫祸机将发。子舆之谋。狐突之谏。明而知之。既不肯用。至于将死之日。复不能以六日之状自明。而曰君安骊姬。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。我辞姬必有罪。是我伤公之心也。乃受赐而死。嘻。越哉其过也。献公虽闇昧好听谗。非中心知之而犹好之也。以晋国之地方千里。财用之给。士女之众。求聘妃后。岂无越于骊姬者哉。然而独任者专宠诸姬莫夺者。得非希意钓情。机巧甚密。以伤君心使然耶。如此。则必以姬之行为善。以姬之言为实。安而任之。渐至作乱。史苏所谓甘受逞而不知。至夫事状明著。奸诈漏泄。知其不善。显其不实。如醉而醒。如寐而觉。震电凭怒。执而戮之。必使夬然刚决矣。复安有伤心至于不安居饱食哉。设令既戮之。复思其仪质而怊怅者。则亦念其欺罔忿恨矣。谓恐伤心。无乃谬欤。且申生将使献公达嘉声于亿载。镇令誉于千古。甚于安其居饱其食也。失令名于后裔。贻谗言于孙谋。甚于居不安食不饱也。推此大义。伤心犹亦不害。况于无伤。而遽至死耶。遂使长恶不惩。谮二公子。岂曰能庇其昭穆之阙乎。沉迷不返。人谏而拒。岂曰能知过乎。亲不能庇。非执事有恪也。过不能知。非为德之基也。此乃凝滞不通之论。谓之恭君。亦已过矣。谥法曰。壅遏不通曰幽。如申生者真是也。稽之典法。改谥曰幽太子。使夫后代知所以事君父之道。必左右辅弼。使不陷令名于简册之中。不独虚死其身。偷安尊者于日夕而已。
荀息论 五代 · 牛希济
出处:全唐文卷八百四十六
晋献公子九人。听骊姬之谮也。太子申生缢于新城。重耳奔蒲。夷吾奔屈。尽逐偫公子。唯骊姬之子奚齐及其娣之子卓子留于宫。公疾病。召荀息。将使立奚齐。荀息曰。臣竭尽股肱之力。加之以忠贞。不济。则以死继之。公曰。何为忠贞。对曰。公家之利。知无不为。忠也。送往事居。耦俱无猜。贞也。公薨。荀息立奚齐。里克使人杀之丧次。荀息将死之。人曰。无益也。不如立卓子。荀息又立之。里克曰。三怨将作。秦晋辅之。子将如何。荀息曰。吾与先君言矣。我欲复言。然谓人己乎。里克杀卓子于朝。荀息死之。邱明褒之曰。诗人有言曰。白圭之玷。尚可磨也。斯言之玷。不可为也。以荀息有复言重诺之义。夫荀息。晋国之大夫。为执政之臣。顾命以立其君。人能杀之。己不能讨之。是□于国。再立卓子以偷其安。里克之告。又不得诛。以害其主。虽曰复言。何叹之有。且献公以荀息为执政也。以荀息为能贤也。而属之二子。令二子无辜而死。是荀息之不贤所致。其无乃辜先君之托孤之寄乎。且己以大夫也。不宜从君于昏而立幼稚。知诸子之贤。不能立之。以利于晋。为国家长世之计乎。比周于姬氏之党。乃嬖宠之党也。立二君而不能定其位。纵其贼以致乱于其国。若亡之党不可以立乎。非己智力之能全也。其轻许之乎。是轻之言而许之。是贪其位而固其权。复言以死之。子其不死。人□以诛之于子矣。大国之人。不能保其身。知贼不讨。不可谓之忠。纵其为虐。不可谓之贞。事嬖宠幼弱之子。远伯王贤哲之君。耦俱无猜。其若是乎。若偫盗力争。不能计胜而死。犹将贤之。若不能讨贼。无谋自殒。将何以尚之哉。匹夫匹妇死于沟壑者。无以异之。凡顾命受遗之日。择长辅少之道。非伊周之才智。且将不济。岂荀息所能也。是以宪宗弥留之日。内外疑恐。奸邪之人。畏宪之明。复诛其党。有来中书与裴晋公语及大政者。公勃然曰。当问大臣。此非殿中事。告者遽退。杜黄裳时为庶子。亦以玉佩系上。阳周问太子安否。及临。慰劝之曰。冢宰大臣前揭丧巾。睹天颜哀毁之状。莫不相顾而泣。又喜万国之得主也。即深谋远虑。于防微之道。如是之备。及后国家以副君之命。必有社稷之难。遗诏择立。以为之常。盖不由大臣之谋始也。皆左右近密建议奉迎。位既及定。乃命百辟以行大礼。始谋之臣。即新君受赐之地。迁之重权。委以大政。南北二军。归其肘腋。九城之禁。由其管钥。若明然公议者。尚可知其谏主及后诛戮。嗣王之英武者。或择幼冲之可教。其议立之父。轮告不实之状。循环署其名。民间谓之车毂状。宦者谓之金轮图。常有请赵公同署名者。公歔欷流涕。不忍执笔。其子曰。事既行矣。祸不可变。一家三百口。在于今日。大人何疑之有。请笔代署。时宦官畏大臣不从。必兴诛戮。当动摇天下。及见其名。莫不喜悦。由是骤命其子。以居清列。终致权□阉竖。倾覆宗社。皆赵公之所为也。或曰。赵公之生也。由不如荀息之能尽其生也。生之与死。皆乱国者。何升降之有。二子者。可谓异代而同罪。邱明之褒。不其谬欤。
论谥节悯太子疏 初唐 · 韦凑
出处:全唐文卷二百
臣闻王者发号施令。必法乎天道。使三纲叙十等咸若者。善善明。恶恶著也。善善者。悬爵赏以劝之也。恶恶者。设刑罚以惩之也。其赏罚所不加者。则考行立谥以袖贬之。所以劝诫将来也。斯并至公之大猷。非私情之可徇。故箕微获用。管蔡为戮。谥者。臣议其君。子议其父。而曰灵曰厉者。不敢以私而乱大猷也。则其馀安可失衷哉。臣窃见节悯太子与李多祚等。拥北军禁旅。上犯宸居。破扉斩关。突禁而入。兵指黄屋。骑腾紫微。孝和皇帝移御元武门以避其锐。亲降德音。谕以顺逆。而太子据鞍自若。督众不停。俄而其党悔非。转逆为顺。或回兵讨贼。或投状自拘。多祚等伏诛。太子方自逃窜。向使同恶相济。天道无徵。贼徒阙倒戈之人。侍臣亏陛戟之卫。其为祸也。胡可忍言。于时臣任将作少匠赐通事舍人内供奉。其明日。孝和皇帝引见供奉官等。雨泪交集。谓曰。几不与卿等相见。其为危惧。不亦甚乎。臣每思之。不胜愤毒。今圣朝雪罪礼葬。谥为节悯。以臣愚识。窃所惑焉。夫臣子之礼。严敬斯极。故过位必趋。蹙路马刍有诛。昔汉成之为太子也。行不敢绝驰道。当周室之衰微也。秦师过周北门。左右免冑而下。王孙满犹以其不卷甲束兵。讥其无礼。知其必败。由是言之。则太子称兵宫内。跨马御前。悖礼已甚矣。况将更甚乎。而可褒谥。此臣所未喻也。以其斩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。然弄兵讨逆。以安君父。可也。当解甲于朝以请罪。而乃欲因自取之。是竞为逆。可袖谥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将废韦氏而嘉之乎。然韦氏逆彰义绝。虽诛之亦可也。当此时也。韦氏未有逆彰。未为义绝。韦则母也。太子子也。岂有废母之理乎。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废之。是劫父废母。亦悖逆也。可袖谥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夫君或不君。臣安可不臣。父或不父。子安可不子。借如君父有桀纣之行。臣子无废杀之理。况先帝功格宇宙。德被生灵。庙号中宗。谥曰孝和皇帝。而逆命之子。可袖谥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昔献公惑骊姬之谮。将杀其太子申生。公子重耳谓之曰。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。太子曰。不可。君安骊姬。是我伤君之心也。曰。然则盍行乎。曰。不可。君谓我欲弑君也。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。吾何行如之。使人辞于狐突曰。申生不敢爱其死。虽然。吾君老矣。子少。国家多难。伯氏苟出而图吾君。申生受赐而死。再拜稽首。乃自缢。其行如是。其谥仅可为恭。今太子之行反是。可谥为节悯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昔汉武帝末年。江充与太子有隙。恐帝晏驾后为太子所诛。会巫蛊事起。充典理其事。因此为奸。遂至太子宫掘蛊。得桐木以诬太子。时武帝避暑甘泉宫。独皇后太子在。太子不能自明。纳其少傅石德谋。遂矫节斩充。因败逃匿。非称兵诣阙。无逆谋于父。然身死于湖。不葬无谥。至昭帝时。有男子诣北阙。自称卫太子。制使公卿识视。至者莫敢发言。京兆尹隽不疑后至。叱从吏收缚之。或曰。是非未可知。且安之。不疑曰。诸君何患于卫太子。昔蒯聩出奔。辄拒而不纳。春秋是之。卫太子得罪先帝。亡不即死。今来自诣。此罪人也。遂送制狱。天子闻而嘉之。曰。公卿大臣。当用经术明于大义者。及后太子孙立为天子。是曰孝宣皇帝。太子方获礼葬。而谥曰戾。今节悯太子之行比之。岂可同年而语。其于陛下。又犹子也。而谥为节悯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昔项羽之臣丁公。常将危汉高祖。高祖谓之曰。二贤岂相厄哉。丁公乃止。及高祖灭项氏。遂戮丁公以徇。曰。使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。夫戮之大义。至公也。不私德之。所以诫其后之事君者。今节悯太子之为逆。复非欲保护陛下。其可袖谥乎。此又臣所未喻也。陛下天纵圣哲。所任贤明。以臣至愚。宁可干议。然臣又惟尧舜圣君也。八凯五臣良佐也。犹广听刍荛之言者。盖为智者千虑。或有一失。愚者千虑。或有一得也。故曰狂夫之言。圣人择焉。臣辄缘斯义。敢以陈闻。愿得与议谥者对议于御前。若臣言非也。甘受谤圣政之罪。赴鼎镬之诛。仍请申明义以示天下。使臣辈愚惑者咸蒙冰释。则无复异议矣。若所谥未当。奈何施之圣朝。垂之史册。使后代逆臣贼子。因而引譬。资以为辞。是开悖乱之门。岂示将来之法。伏望改定其谥。务合礼经。其李多祚等罪。请从宥免。不谓为雪。以顺天下之心。则尽善尽美矣。
谏废黜三王奏 唐 · 张九龄
出处:全唐文卷二百八十八
陛下纂嗣鸿业。将三十年。太子已下。常不离深宫。日受圣训。今天下之人。皆爱陛下享国日久。子孙蕃育。不闻有过。陛下奈何以一日之閒。废弃三子。伏惟陛下思之。且太子国本。难于动摇。昔晋献公惑宠嬖之言。太子申生忧死。国乃大乱。汉武威加六合。受江充巫蛊之事。将祸及太子。遂至城中流血。晋惠帝有贤子为太子。容贾后之谮。以至丧●。隋文帝取宠妇之言。废太子勇而立晋王广。遂失天下。由此而论之。不可不慎。今太子既长无过。二王又贤。臣待罪左右。敢不详悉。
晋谥恭世子议 唐 · 白居易
出处:全唐文卷六百六十九 创作地点:陕西省西安市
晋侯以骊姬之惑。杀太子申生。或谓申生得杀身成仁之道。是以晋人谥为恭世子。载在方册。古今以为然。居易独以为不然也。大凡恭之义有三。以孝保身子之恭。以正承命臣之恭。以道守嗣君之恭。若弃嗣以非礼。不可谓道。受命于非义。不可谓正。杀身以非罪。不可谓孝。三者率非恭也。申生有焉。而谥曰恭。不知其可。若垂之来代。以为训戒。居易惧后之臣子。有失大义守小节者。将奔走之。将欲商搉。敢徵义类。在昔虞舜父顽母嚚。舜既克谐。瞽亦允若。申生父之昏。姬之恶。诚宜率子道以几谏。感君心以至诚。虽申生之孝。不侔于舜。而献公之顽。亦不逮于瞽。盍以蒸蒸之乂。俾不格于奸乎。故咎之始形。则斋栗祗载。为虞舜可也。若不能及。祸之将兆。则让位去国。为吴泰伯可也。若又不能及。难之将作。则全身远害。为公子重耳可也。三失无一得。于是乎致身于不义不祗。陷父于不德不慈。负罪被名。以至于死。臣子之道。不其惑欤。夫以尧之圣。书美曰允恭。舜之孝。书美曰温恭。今以申生之失道。亦谓曰恭。庸可称乎。周之衰也。楚子以霸王之器。奄有荆蛮。光启土宇。赫赫楚国。由之而兴。谥之为恭。犹曰薄德。今申生徇其死不顾其义。轻其身不图其君。俾死之后。弑三君。杀十有五臣。实启祸先。大乱晋国。则楚恭之得也如彼。申生之失也若此。异德同谥。无乃不可乎。左氏修鲁史。受经于仲尼。盖仲尼之志。邱明从而明之。无善恶。无大小。莫不微婉而发挥焉。至于申生之死也。之谥也。略而无讥。何其谬哉。何以覈诸。且仲尼修春秋。明则有凡例。幽则有微旨。其有君不君。臣不臣。父不父。子不子者。率书名以贬之。故书曰晋侯杀其太子申生。不言晋人而书晋侯。且名太子者。盖明晋侯不道。且罪申生陷君父于不义也。以微旨考之。则仲尼明贬可知矣。以凡例推之。则左氏之阙文可知矣。呜呼。先王之制谥。岂容易哉。善恶始终。必褒贬于一字。所以彰明往者。劝阻来者。故君子于其谥。无所苟而已矣。繇是而言。则恭世子之谥。不亦诬乎。不亦诬乎。
数奇篇 中唐 · 李翱
出处: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八
禽滑釐问于子墨子曰。鲁氏有叔侄同处者。叔曰无恒。侄曰数奇。数奇强力能施。俭以厚人。凡鲁氏有大事。父叔兄弟所不能集者。数奇皆尽身以成之。亲戚之丧在野者。数奇往葬之。姑姊妹之无主失时者。数奇皆取而嫁之。其或不能自存者。数奇买田宅以生养之。凡数奇之禄。朋友故旧缌麻小功之亲。无不皆周也。仕于齐。积功当迁。辞不受。请以与其叔。无恒因得官。远近之亲。莫不欢以赖之。独无恒以为不足于己。无恒有妾曰善佞。畜私夫以生子曰不类。数奇爱不类如其子。无恒久乃告数奇曰。不类非吾子。他人之子也。汝勿以为弟。数奇惊曰。叔父得无误乎。无恒曰。吾察之详矣。有验存焉。数奇之从父妹笑曰。孰不知之。虽然。叔父之为人也无常心。其后必悔。悔则兄受谤为不仁而弃弟矣。盍请契焉。数奇以为然。因质于无恒。无恒遂裂帛具书其然之故。与数奇以为信。既而数奇仕于蜀。无恒果复以不类为子。爱之加于初。数奇至。固争之。无恒大怒。告人曰。帛书非吾意。数奇强我以为。无恒恶数奇之不顺已也。毁而败之。冀有恶名于时。数奇终不怨。其自行如初。敢问为数奇者。宜奈何而可。子墨子曰。数奇絜身而去可也。问曰。侄舍叔而去。义乎。子墨子曰。有大故。虽子去父可也。叔侄何有。古公欲立王季历。太伯仲雍知之。遂适吴不返。避嫡以成父志。晋献公信骊姬之谗。将立奚齐。太子申生不去。终被恶名。雉经以死。且陷其父于恶。公子重耳奔翟逃祸。卒有晋国。霸天下。故重耳为孝。而申生为恭。无恒之恶数奇也深矣。不去。后必相残。陷无恒于大恶。孰与去而皆全。以追太伯仲雍重耳之迹而行乎。虽子逃父可也。问曰。数奇可以不去而尽从无恒之所行耶。曰。不可。从道不从父。从义不从君。况叔父乎。无恒之所行无恒也。如皆从之。是陷无恒于恶。数奇将何以立。禽滑釐以子墨子告于数奇。数奇遂适东夷。东夷之俗大化。
祭告徽考文 宋 · 曹勋
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○八、《松隐文集》卷三四
维绍兴十二年,岁次壬戌,三月初一日,攀附孤臣曹某谨稽首泣血,祭告于大宋徽宗太上皇帝:臣顷属岁在丁未,自燕山被密旨,令朝谒嗣圣。当时于重围中泣血辞去,凡所付授,一一上达。道路隔绝,无从复命。玉音在耳,恍未十年,遽闻舆驾,已弃天下。攀附贱臣尤极摧殒,惭大恩之不报,痛崩问之鼎临。既不终羑里之奉,又不得穿圹而死。皇天冤哉,此怨罔极!今臣奉事嗣圣,讲好金国,水陆万里,趋造上京。密迩陵寝,无从拜伏,引领神御,肝心糜溃。敢冀上皇阴相其为,俾梓宫母后及事关宗庙者率获所请。天下幸甚。臣又有鄙意,敢以奏陈:昔太子申生谓夷吾无礼,犹诉之天帝,终毙于韩。及唐李德裕贬死海南,见梦于令狐绹,求归骨于洛。绹曰:「卫公精爽可畏」。犹得归葬。彼二臣者,是何草芥,上可以祈天,次可以动人,悉如所祷。恭惟上皇,八圣继承,为一代英主,慈惠四海二十六年。无故播迁,海县所痛,苍梧不返。想在天之灵,岂不能以胸中郁抑,少如二子,上诉穹昊,使灵驾及宗族免困异地,得保血食,入于太庙哉?岂宜以前日阴山之约,遂甘夷狄,为沙漠寒苦之魂?若乘臣之来,略施威通,或令金国要人形于梦寐,或乖厉时事,使畏惧知罪,俾丑虏革心。梓宫可归,太后可还,圣嗣有衣冠之奉,孝思无北望之哀。凡在溥率,永有依向。臣受命感切,为国家旧臣,故尔哀恳,不间幽冥之分。伏惟少略宽慈,大宣灵响,如前所奏,当不甚难。愚诚之迫,恭惟圣鉴,谨奏。
混江龙 元 · 狄君厚
出处:元曲选外编 介子推 第一折
当日个高辛氏举八元八恺。慎徽五典五惇哉。
今日父子无义慈情分。兄弟丧恭友心坏。
则为五教不明生仇恨。致令得四时失序降民灾。
今日父子无高低悦顺。兄弟无上下和谐。
臣宰与君王主事。君王信骊后支□。
大太子申生软弱。小太子重耳囊揣。
毒性子奚齐如蛇蠍。很心肠卓子似狼豺。
爱的是为云长子。宠的是爱月婴孩。
却正是农忙耕种。百忙里官急科差。
割舍了我当忠谏。取奏天裁。
我这里整朝章秉象简端居于相位中。我与你出班部上瑶阶。
赴丹墀直望着君□□皆因朝中肱股。托赖着□胜□□元首明哉。
论子思言利孟子不言利 南宋 · 林之奇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○八、《拙斋文集》卷一三
孟子之适魏,正当魏人败于马陵,秦人掳其公子卬,魏之为国可谓困矣。王曰:「叟不远千里而来,亦将有以利吾国乎」?盖其兵屡败,意夫孟子之来,必有奇谋秘计以取胜于邻国,而洗其屡败之过也。故其言曰云云,「一洒之,如之何则可」?所谓「东败于齐,长子死焉」者,马陵之败,掳太子申是也;「西丧地于秦七百里」者,秦取西河之地也;「南辱于楚」,史传失传。惟其屡败如此,故问孟子用兵何若而利,何若而不利也。而孟子则曰:「王何必曰利,亦有仁义而已矣」。惟其言仁义,至于利之一言,则断然以谓「如虎狼之不可近,近之则噬人;如乌喙之不可食,食之则致死」者。然孟子学子思者也。尝问牧民之道何先,子思曰「先利之」。孟子曰:君子之所以教人,亦仁义而已矣,何必曰利?子思曰:仁义固所以利之也,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,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,此为不利大矣。孟子之学子思,既知夫仁义为利之大,而其对梁王,则终不以利言之,何哉?善夫温公之论:「子思、孟轲之言一也。夫惟仁者为知仁义之利,不仁者不知也。故孟子之对梁惠王,直以仁义而不及利者,所与言之人异故也」。此说可谓尽之矣。盖仁义非无利,仁义之利,可与智者道,难与俗人言也。与世俗而言仁义之利,彼将以利心而求于仁义,果何以得仁义之利哉?杨墨之徒虽曰仁义,一则以利天下而不为,一则以利天下而为之。惟其以利心而求于仁义,虽近仁义,而卒不免于利。故惟孟子则可以与之言,非孟子而与之言,则失之矣。盖可与言而不与之言,则失人;不可与之言而与之言,则失言。知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孔子之所以罕言利者,罕与世之人言也。夫子之道传之子思,子思之道传之孟子。夫子罕言利,而子思言之于孟子,此子思之所以为善学夫子也。子思既言利,而孟子则不言之于梁王,此孟子所以为善学子思也。譬如医家之用药,此人所用之药,不可以用之于彼人也。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,为墨子而言则可,为始皇而言之则不可。俭非圣人之中制,为魏晋之君俭啬言之则可,为武帝言之则不可矣。
与越帅议讨杭贼状 宋 · 刘一止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二七三、《苕溪集》卷一一 创作地点:浙江省绍兴市
某窃闻杭州兵士闭城门,夺守帅,杀监司,纵火大掠。继闻阁下遣卒徒数辈入贼招谕,晓以祸福,且令出降。使者再往返,贼辞卑屈而未决。彼自以罪大,不宜遽出,入窃大府子女玉帛之欲,未厌于其心。彼非不知吾帅治吾州如古人御军士,有恩信劳来衣食之甚厚也,盖势穷力屈而后降耳。日者又闻阁下以为贼不足平,方将发属郡之兵,自将往讨。绝江济师,某窃疑之。或曰:信也。或曰:兵家固有先声后实,此殆为先声者耶。或曰:阁下谋府靓深,非吾徒所能料也,然不然未可知也。且贼夺守帅,杀监司,变之大者,阁下受朝廷之寄,当一面之重,讨之宜也,顾未知所以讨之之策安出耳。自军律废弛,吾州之兵与属郡之兵,其旧存者骄肆狠悖,犹杭之兵也,然今日之势,在彼为死士,在我为骄卒,彼一以当我百。若新募之兵,又率皆田野之人,未尝阅习,姑使带弓剑执旗纛以守郛郭,絷犬豕而蒙以虎豹之皮,一露爪足,彼则咍之矣。又杭起自江而济有二道,曰西兴,曰渔浦,率皆背水,未见其有异也。夫两军相拒于平原,敌向水,我背水,且不可,况背水而攻人之城哉?此兵家所谓危道也。某愚见以谓,莫若招衢、婺、温、台等州之民居山谷间号为土豪者,假以官称,诱以厚赏,使募鎗杖手,择精锐数千,选将统之,取道由富阳以进,并山遵陆,而无背水之窘。又檄浙西诸郡兵尅日俱集。民出其左,浙西兵出其右,贼势穷迫,必面缚出降。藉令不如所欲,在吾州固未有患也。某愚陋,诚重守帅之出,譬如将百万钱与人博,必三复投之;若悉举而大投,有不胜则无继矣。兵家顾岂有必胜之理哉?方今国威未振,民卒幸乱,旁近窃发者非一,吾州之氓,以帅为命。今举一路之兵自将以往,不顾其后,以我之百当彼之一,而又履兵家之危道,诚恐非徒不足以靖乱,抑有不可知者。昔魏遣太子申自将攻齐,过外黄,外黄徐子劝太子还,既而曰:「彼劝太子战攻,欲啜汁者众,太子虽欲还,不得矣」。伏望阁下熟计而审处之,无为欲啜汁之人所诖误也。某越职妄议,罪在不贷,然今日之事非常事也,辄冒昧以献,无任怀惧之至。
经德堂记 南宋 · 陆九渊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五三、《象山集》卷一九、同治《安仁县志》卷三○ 创作地点:江西省鹰潭市贵溪市
堂名取诸孟子「经德不回,非以干禄也」。经也者,常也;德也者,人之得于天者也;不回者,是德之固不回挠也。无是则无以为人。为人臣而无是,则无以事其君;为人子而无是,则无以事其父。禹之疏凿,稷之播种,契之敷教,皋陶之明刑,益驱禽兽,垂备器用,伯夷典礼,后夔典乐,龙出纳帝言,尹自耕莘相成汤,说由筑岩佐武丁,太公以磻溪钓渔为文、武师,皆是德也。关龙逢诛死;王子比干剖心;箕子为囚奴;孔子削迹伐木,穷于陈、蔡,毁于叔孙,贻讥于微生亩、楚狂接舆、晨门、耦耕、负蒉、植杖之流;孟子见沮于臧仓,受嗤于优髡,见疑于尹士充虞者,同是德也。武王缵太王、王季、文王之绪,以有天下;周公成文武之业,追王太王、王季,宗祀文王于明堂,尽继述之善,为天下达孝;曾子受经于仲尼,以孝闻天下而名后世,皆是德也。舜小杖则受,大杖则走,妻帝二女,不待瞽瞍之命,缮廪而焚,捍笠以下,浚井而掩,凿旁以出;太伯虞仲将致位乎季历,断发文身,逃之荆蛮;太子申生使人辞于狐突,再拜稽首而死,同是德也。治古盛时,黎民于变,比屋可封,汉上游女如彼乔木,中林武夫可为腹心,所欲有甚于生,所恶有甚于死,證验之著,在于涂巷,况士大夫乎?逮德下衰,此心不竞,豪杰不兴,皇极不建,贤智迷于会归,庶民无所归命,学者文烦,讼者辞胜,文公实私,宾义主利,陵夷不救,横流不救。天常民彝所不可泯绝者,如汉献在许,听命于蜮操而已。旧章先典,格言至训,椟存珠亡,转为藻缋,邪释缪解,正漫真渝,又转而给寇兵、充盗粮矣。疽溃蛆肆,贼民猖獗,狷狂之士方不胜愤闷,矛义介节,出婴其锋,犹或凭天藉圣,因其不遂泯绝者,足为且吾以耸观听,然如孤豚之咋虎者常十八九。总其实,火不啻一车薪,而水未必盈杯也。信乎,终亦必亡而已矣!夫子生于周季,当极文之弊,王者之迹熄,书讫诗亡,亦已久矣。载贽之舆方羊海、岱、江、淮、河、济之间,莫能用者。归而讲道洙、泗,贤颜氏之乐,大林放之问,叹曾点之志,称重南宫适禹、稷躬稼之言,眷眷于柴、参之愚鲁,而终不能使予、赐、偃、商、由、求之徒进于知德,先入之难拔,积习之锢人,乃至于此。夫子既没,百家并兴,儒名者皆曰自孔氏。颜渊之死,无疑于夫子之道者,仅有曾子,自子夏、子游、子张,犹欲强之以事有若,他何言哉?章甫其冠,逢掖其衣,以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之辞为口实者,其果为自孔氏者乎?老聃、蒙庄之徒,恣睢其间,摹写其短,以靳病周、孔,躏籍诗礼,其势然也。战国、嬴秦,无足复道。汉高帝锄项籍,其要领在为义帝发丧一事,天常民彝莫大于此。新城三老,盖深于老氏者也,彼知取天下之大计在此耳,岂有「匹夫匹妇,不与被尧、舜之泽,若己推而纳诸沟中」之心哉?庄子讥田常盗仁义以窃国,乃不知其学自有盗仁义以窃天下之计也。虽然,君子反经而已矣。经正则庶民兴,庶民兴斯无邪慝矣。云锦吴生绍古,远来从余游,求名其读书之堂,余既名而书之,且为其说,使归而求之。孟子曰:「古之人修其天爵,而人爵从之。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,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,则惑之甚者也」。后世发策决科而高第可以文艺取,积资累考而大官可以岁月致,则又有不必修其天爵者矣。生其早辨而谨思之。绍熙元年五月望日,象山翁记。
乞绍巴陵之后疏 南宋 · 郑逢辰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二七、《齐东野语》卷一四
妖由人兴,变不虚发,推原其故,陛下掇天怒者,其失有四:一曰天伦未笃,二曰朝纲未振,三曰近习之势寖张,四曰后宫之宠寖盛。何谓天伦未笃?兄弟,人之大伦也。巴陵之死,幽魂稿葬,败冢荒邱,天阴鬼哭,夜雨血腥。行道之人,见者陨涕。太子申生之死,犹能请命于帝,巴陵亦先帝之子,陛下之兄也,霅川之变,窜身水窦,襟裾沾濡,凶徒迫胁,情实可怜。今乃烝尝乏祀,嫠妇无归,岂不掇天怒邪?